陈效卫:小鸟怎样才能“依人”?

来源:环球时报
2016-05-24 00:00:00

  在拉脱维亚大学后面的街心公园等待被采访者时,笔者看到一群麻雀在地上觅食,随手掏出此前留在包里的一把小米,令人吃惊的一幕出现了:小米尚未来得及撒出,似有备而来的麻雀们眼疾翅快,一跃而上,竞相飞到手中抢食。它们叽叽喳喳,毫无畏惧,旁若无人,一如淘气的孩子们在父母身旁打闹嬉戏、任性调皮。

  平生第一次零距离感受“小鸟依人”,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备感慰藉欢愉的同时,也情不自禁地感谢麻雀对一个来自遥远国度陌生客的信任!

  在儿时的记忆中,麻雀在农村被视为偷吃粮食的“老家贼”,是孩童们弹弓瞄准的主要目标。城里居民虽很少猎鸟,但体小灵活的麻雀与其乡下的“表亲”一样机警,若即若离,近身不得。撒点碎食,它们边啄边望,随时准备“撤退”;给块面包,它们更是叼起就飞,一直逃到安全位置。对待这样的小生灵,人们从未指望有朝一日它们能像鸽子那样在身边气定神闲地觅食撒欢。现在,恍如梦境一般,它们竟然飞到手心,毫不担心“主人”会欲擒故纵,来个“关门打狗”或“瓮中捉鳖”。

  同样令人惊讶和疑惑的是,当我为穿越般实现了“与动物和谐相处”这一人类宏大的目标而自鸣得意时,从身旁经过的当地人竟都视而不见。是地处寒带的拉脱维亚人“冷血”而对动物毫无关爱之心,还是麻雀在当地文化中被列为“不祥之鸟”?若真如此,麻雀怎么可能如此驾轻就熟地飞入“非我族类”的手中呢?

  正这样疑惑着,已吃光小米的麻雀忽作鸟兽散,眨眼间紧急集合般飞走了。原来,一位老年妇女提着一个布袋,在不远处正大把大把地撒着面包屑。在这位老人面前,麻雀似乎更加从容淡定,在布袋周围“刨根问底”,边吃边闹。老人告诉我,住在附近的居民常将家中多余食物撒在这里,街心公园靠近马路的这一角,就是麻雀的“食堂”和“天堂”。

  像这位老人一样,在拉脱维亚,人们世世代代将麻雀等鸟类视为造物主恩赐的小伙伴,朝夕和平处,相看两不厌,喂食就像居民一日三餐那样平常。麻雀“阅人无数”、训练有素,动辄“超近路”直扑手中,人们早已习以为常、多见少怪了。

  在常见的动物中,麻雀在食、貌、形、声等诸方面皆堪称“可爱”。麻雀虽吃稻谷和小麦,但“主食”却是害虫。惨痛的教训证明,没有麻雀的世界,害虫就会“作威作福”。无论是在乡下还是在都市,麻雀总是羽毛鲜亮,聚集在一起欢唱。雄鸟向雌鸟求爱时的舞姿更加优美,它低头鞠躬,转圈跳跃,生动有趣。三四十年前,乡下的孩子不仅常在麻雀的啾啾叫声中醒来,而且偶尔还可以看到自家墙壁里飞出麻雀新家庭。《说文解字》曰:“雀,依人小鸟也。”唐朝诗人李峤还将麻雀喻为“嘉宾”,形容它们栖宿在人家里,状若宾客。

  但是世界上像拉脱维亚人这样友好对待小鸟的并不常见。人们推崇和留恋情爱生活中的“小鸟依人”,在现实生活中却又抛弃了真正“依人”的小鸟。在农村,弥漫着农药和化肥的田野,让麻雀失去了捕食的“广阔天地”;在城市,麻雀只能在墙壁上预留的空调管道中、路灯的支架管里、街道两边的大树洞里筑巢,随遇而安,就像拾荒者一样卑微地度日。小鸟不再“依人”,不是不想,而是无法。

  对于单纯善良的动物而言,人类与其和谐相处,就是要尊重其固有的生活方式,做到各行其道、互不干扰。在此基础上,哪怕一点点善举,都会得到回报。遍及世界的广场鸽、很多地方的松鼠等本能地近人取食,就是佐证。相反,以食肉衣毛为目标,鸟儿自然“敬而远之”;用先抓捕后“放生”的方式积德修阴,必然会有“惊弓之鸟”;圈在笼中“听言观色”而自我陶醉,实际上也将本是天高任飞的鸟儿判了无期徒刑。如此,怎么可能实现“各美其美,美美与共”?

  不把其视为猎物、玩物和宠物,小鸟自然就会“依人”。(作者是环球时报驻俄罗斯特派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