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银行如何一步步摆脱金本位制度

来源:上海证券报
2016-06-13 08:41:00

大萧条虽然初步解除了金本位的束缚,但金本位在二十世纪的完全瓦解分为两步。1933年各国脱离金本位制度,1971年7月第七次美元危机爆发,以同年12月《史密森协定》为标志,美联储对各国央行不再承担美元挂钩黄金义务。

回顾历史,某些细节会让我们惊愕不已。比如中央银行是私人的,英格兰银行居然是因为战争而起等等。但是,这些看似与今天格格不入的细节,放在当时历史场景与时代背景中看,则会非常自然——我们也因此重新理解,金融体系是人类智慧设计的结果,这种设计一开始并不是全盘设定,也不那么完善;都是通过各种市场互动,人际关系的拓展,不断修饰和完善,这一进程直到今天还在延续。

到了20世纪,随着金本位的瓦解,中央银行成了真正意义上印钞者,其最后贷款人定位不变,而无限印钞使得其救助的能量无限扩大,开启了历史的新篇章。

二十世纪上半叶是大萧条的时代,催生了诸多历史变化,中央银行脱离金本位走向印钞者便是其中之一。二十世纪也是美国的世纪,而由位于华盛顿特区的联邦储备委员会和12家分布美国主要城市的地区性的联邦储备银行于1914年11月组成的美国联邦储备系统姗姗来迟。至于这种分权又集权的模式,总令不知内情的人困惑不解:它是私人机构却又行使公共权力,类似政府机构又不是政府机构。一位美联储的传记作者干脆将美联储称为“怪胎”,不仅是代议制民主中一个至关重要的“畸形人”,也是与自治民权神话并存的“尴尬矛盾体” 。

美联储的成因与结构,一定程度上源自美国政治理念中的分权与集权之争。从美国是否需要一家中央银行再到经济放任自流还是积极干预,甚至到2008年金融危机中关于救市的大讨论,其中思想源流都可追溯美国的两位国父,即汉密尔顿及其终身政敌托马斯·杰斐逊。这两人的政治理念可谓针尖对麦芒。据说两位在议会争论时,犹如斗鸡。汉密尔顿强调工商立国,而杰斐逊则笃信农业为本;汉密尔顿偏好强势政府,而杰斐逊则认可地方自治;汉密尔顿亲手缔造了华尔街,而杰斐逊则斥之为“人类本性堕落的大阴沟”……汉密尔顿领衔的联邦党与杰斐逊创立的民主共和党的政治遗产,催生了今天美国的民主党与共和党,两人的党争也奠定了美国精神的方方面面。正如历史学家克劳德·鲍尔斯所言:“这两个伟人之争的重要性超过了美国历史上任何人之争,因为它关系着美国的过去与未来。”

政经不分家,两个人的争论从政治也自然蔓延到金融领域。有人曾感叹,在绵延数百年的北美金融史中,每个重大事件都依稀可见汉密尔顿和杰斐逊的追随者们的理念。汉密尔顿受荷兰和英国影响很大,一直期待建立一家强大的中央银行,但杰弗逊一派干预,致使作为国家银行的美国国民银行经营得不很成功。随后,经过南北战争等一系列折腾,美国好不容易统一了货币,随后遭遇了不少银行危机。再到二十世纪,美国才在不得已情况下成立美联储,但仍是个折中调和的方案,即以分权和私人的形式来确立中央银行不会走向过度集权。

一切皆有代价,避免印钞者过分做大有其道理,但正是这种思潮,使新成立的美联储在面对大萧条时没有积极出手,进而使美国经济恢复比较慢。大萧条日渐严重的一大原因,即金本位。当时,凯恩斯勋爵曾把黄金叫作野蛮人的遗迹,但金本位制在当时仍是主流,无论意识还是实践,包括美联储在内的全球各国央行受到金本位的极大束缚。

曾领先世界的金本位成为落后的桎梏。十九世纪中央银行的演进中,英格兰银行的实践,使中央银行获得了最后贷款人的地位,但金本位制度约束了在危急时刻中央银行无限制提供贷款的能力,致使金融危机频率加高、程度加深,大萧条期间尤其如此。

为什么要重提最后贷款人的概念?因为之后对中央银行的理解更多聚集到了管理货币和通胀方面,事实上中央银行最重要的作用之一是最后贷款人。如前所言,作为最后贷款人,需要中央银行具有无限提供贷款的能力,这种能力在大萧条时却受到了束缚,因为当时的金本位制度。大萧条时,主要发达国家央行最初都不太愿意提供帮助,因为他们一方面有清算主义的想法,认为该让危机自动清算,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们无限提供贷款的能力受到了金本位制度的束缚。在1929年大箫条时,这一隐忧成了现实。对大萧条研究很多,解释很多,但有条基本结论:谁先摆脱金本位,谁的经济就能最快复苏。

金本位具有漫长的历史,摆脱金本位自然也不可能一步到位。大萧条虽然初步解除了金本位的束缚,但金本位在二十世纪的完全瓦解分为两步。首先,1933年各国脱离金本位制度之后,公众和央行之间不再具备黄金挂钩纸币义务。其次,1971年7月第七次美元危机爆发,以同年12月《史密森协定》为标志,美元对黄金贬值,美联储拒绝向国外中央银行出售黄金,美联储对各国央行不再承担美元挂钩黄金义务。

摆脱金本位之后,中央银行成为彻底的“印钞者”,基本具备足够印钞能力应对国内金融银行危机,与此同时,外汇波动在加剧,国际性质的金融危机也越来越成为常态。告别金本位有好有坏,总体效应正面。虽然今天很多人怀念金本位,但很难回到过去,我们最终不得不接受现状。(作者为青年经济学者)